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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0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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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03

甘棠裝作看不見經理身影,付完錢就離開。分別三年,兩人都在往前走,沒有再見面的必要。

心緒平靜過後,甘棠回到車上,依舊是坐的方師姐的車。

歐陽好奇問道:“林品軒裏有你認識的人?”

甘棠抿了抿唇,並不回避,臉上浮起一個笑:“有啊。”

歐陽是八卦的性子,那花瓶說不用賠就不用賠,猜想那人應該也是個有身份地位的,想叫甘棠介紹一番,在北城好多個人脈,不禁好奇問道:“誰啊?”

誰呢?

甘棠有些恍惚。

很奇怪,她腦中最先湧現的,不是秦屹淮剛剛的冷情冷性,而是三年前,他眸中淡笑,低聲說玩笑話,沈穩游刃有餘的模樣。

甘棠沈默片刻,臉上笑容輕松,選了個正經關系回答:“前男友。”

三個字出人意料,分了手還能幫忙?這麽好的前男友?

歐陽察覺不對,選擇閉嘴,她總不好叫棠棠給自己介紹前男友。

方師姐問道:“棠棠,你住哪裏啊?”

甘棠溫聲回話:“現在住檳豪,師姐你把我放前面路口就行,我走兩步就到了。”

方師姐如她所說,行至路口把她放下,車上人和她告別:“我們先走了,去了榆城再找你。”

甘棠揮手,模樣和善:“好,拜拜啦。”

她甫一下車,手機在包裏震動,她掏出來,信息發送人“李啟明”。

李啟明是家裏給她定的未婚夫,他是個斯文人,兩人關系還可以,談了快三個月,和其它小情侶比少了些微妙的甜蜜,但也實屬正常。

甘棠翻開微信,給他回消息。

李啟明:【有點想你了,什麽時候的飛機?我去接你】

甘棠沒讓他接:【你做自己的事就好啦,後天晚上七點半,咖啡館等你】

半夜十二點,李啟明詫異她有空回消息,還以為她已經睡了,得了回答,兩個人又聊了快十分鐘,李啟明大概是有些困乏,率先結束話題:【不要熬夜,我明天還要早起,得先睡了】

末了,又似往常一般,李啟明發了句:【晚安】

他會想著接她,但不會關心她為什麽這麽晚還沒睡

晚上十二點多,她還沒回酒店,睡哪門子覺

明明以前都很上心。

但他忙她是知道的,甘棠只在心裏有落差,幾個字打了又刪除,最後回了簡短消息:【晚安】

她喜歡發表情包,喜歡加語氣助詞和可愛符t號,微小的落差僅體現在她反常又生硬的兩個字上。

李啟明大概體會不了。

淩晨的北城燈光閃爍,仿佛一座不夜城。

路口離甘棠要去的酒店還有一兩百米,中間還有一條橋,她胳膊按在冰涼的石橋扶臂上,耳邊只有風聲,車輛零散幾輛。

甘棠翻動手機,把手機裏信息紅點全部點掉,那一條69萬的賬單映入眼簾,她手指頓住,點擊刪除。

做什麽要幫她?

她缺錢嗎?

酒讓人暈,甘棠甩甩腦袋,清醒過後,抑制住想對著空曠地帶大喊大叫的沖動,這條河小得很,不是榆城的潦河,會被人說擾民。

北城這個破地方,哪裏都小小的,以後再也不來了,她想。

清晨,北城四平居。

秦屹淮單手整理著袖扣下樓,擡眼,看見沙發上的老人,喊了一聲“爺爺”。

秦老爺子習慣早起早睡,但也只比秦屹淮早半個鐘頭。

老人家頭發花白,表情一貫地肅穆,帶著老花鏡坐在沙發上看報紙,聞聲頭也沒擡,“嗯”了一聲後,又道,“吃完早飯,過來陪我下棋。”

秦屹淮往旁邊一看,棋盤已經擺好。

不多時,祖孫兩個面對面坐著,其餘幫傭放輕腳步,並未打擾。

黑子先行,秦老爺子先落右下方,節奏緩慢,求穩為先。

他看了眼對面的秦屹淮,渾濁眼睛滿是清明:“今天回榆城?”

秦屹淮落白子,跟著秦老爺子的節奏,溫和回話:“對,以後江雪會多來探望您。”

兩個人不緊不慢,秦屹淮的圍棋就是秦老爺子從小教的。

秦老爺子只道一句:“她也算有心。”

其它沒有多說,並沒有像往常一般,對她百般挑剔。

江雪原名秦江雪,是秦屹淮的堂姐,秦屹淮大伯的女兒,因為執意要進娛樂圈,和家裏大吵一架。

秦家老一輩有一些氣在,看不上戲子,家裏沒幾個人讚同。

但她要去,還是讓她去了,只不過秦老爺子放話,別想著秦家會幫襯半分。

秦江雪倒也很有骨氣,進了娛樂圈,把姓都去了。

但說不幫,那個不幹凈的圈子,她又是那樣爆炸的性子,真遇到困難了,秦家又怎麽可能袖手旁觀。

祖孫兩個對弈,在平靜中刀光劍影,在包圍與被包圍中來回廝殺。

秦老爺子落子,眼中浮現一絲笑意:“你大伯讓我向你道句謝。”

秦屹淮並不邀功,也並不推辭,只謙虛笑道:“小輩該做的。”

近幾年形勢暗湧,秦屹淮大伯要借機爭位,其中關系疏通麻煩,秦屹淮給他省了不少事。

秦家早十幾年風光無限,官商兩手抓,但風頭太過不是好事。許多東西都不能放在明面上,有人借風口打壓,為保大兒子在仕途上走得四平八穩,二兒子暫避鋒芒,割舍北城產業,帶著一家搬去了南方舊部——榆城。

可沒過多久,二兒子就在榆城出了車禍,秦老爺子白發人送黑發人,連他最後一面也沒見著。

道謝這件事,秦大伯和秦屹淮有沒有說,旁人並不知曉,但他特意在秦老爺子面前提一句,至少能讓老人家安心。

人到晚年,錢權皆有,雖然不明說,但誰又不想求一個家庭和睦?

棋至最後,仿佛已是僵局,秦屹淮手銜白子,最後落在黑白棋交鋒缺口處,局勢瞬間明朗,只剩一氣,黑棋敗局已定。

秦老爺子看著棋盤,寬慰笑笑:“學得不錯。”起身,拍了拍他肩膀,“過來,和你奶奶告個別。”

秦屹淮最近幾年主要處理北城的殘枝敗葉,這才常留在這裏,修理完了,回北城的時候也就少了,是該好好道個別的。

偌大的四平居,只剩秦老爺子一個主人了。

*

甘棠下飛機的時候已是傍晚六點半,天邊的霞光漸漸褪去,夜幕灰色悄悄降臨。

偌大的機場充斥著人們的低聲交談,行李箱的滾輪聲在鋥亮地板上此起彼伏。

她穿了一件花色收腰連衣裙,胸前掛了副墨鏡,一只手推著18寸登機箱,隨著人群往外走,適時拐個彎,再繼續往前,路邊停了輛冰莓粉蘭博基尼Aventador S。

這輛車是她大哥送她的,不像其它貼膜產品,它原廠就是粉色,不過她嫌顏色太騷。曾經有一次,她開這輛車去了咖啡館,在兩小時內,明裏暗裏被四五個人搭訕,好好的咖啡館,被她開成了酒吧。

於是這輛車就被甘棠放進車庫裏吃灰了。

她上飛機前叫大哥接她,不用細想,這輛車鐵定是大哥專門叫人開出來給她溜的。

甘棠把行李箱交給司機,司機放好行李箱自行離開了。

她自己上了駕駛位,把敞篷一開,路邊打電話的行人也往這邊瞅一眼。

拉風,確實拉風。

甘棠把歌一開,選了一首粵語流行歌,踩著油門沖出去。

“曾看著同星空  閑聊吹風  看日出多感動”

甘棠有一下沒一下哼著。

天不遂人願,一首歌的時間還沒過,天就開始落雨。

一滴兩滴,打在甘棠臉上,頭發上,手臂上。

榆城的雨就是這樣奇怪,很會挑時候。

甘棠皺眉,擡手抹了把臉,又擡眼看了看天,雨勢像要越來越大,沒辦法,她灰溜溜把敞篷合上。

天色徹底暗下來,雨滴打在玻璃窗上,再匯成一股留下。

榆城氤氳了滿城的水汽,城市的燈火被潤得不真實,空氣也變得悶稠。

甘棠正在等紅綠燈,正無聊,一陣沖擊力襲來,她身子被往前震了一瞬,膝蓋磕上車內前身,她“嘶”了一聲,下意識抓緊方向盤,喇叭也被碰到,連續發出響聲,車燈開始閃爍。

她低著頭,長發遮住半張側臉,驚嚇半晌,察覺無事,火氣上來,由驚轉怒。

哪個不長眼的車技比她還差?!

她推開車門,剛想理論一番,剛打開車門,雨水撲面而來,她的氣勢歇了半截,車門被她立馬“砰”地關上。

信號燈由紅變綠,她這條道通不了路。

本來她還留了條縫,後面那傻逼車主一追尾,單行道徹底被堵住,後面的喇叭一聲接一聲。

有人敲她車窗,她聞聲轉頭,搖下車窗,交警先過來了。

交警在前面拍照錄像,劃分責任。

追她尾的人車技不差,還是個老司機。出租車司機是個皮膚黝黑、小個子的中年男人,看起來著急忙慌,手足無措,在一旁不停給她道歉,生怕賠不起。

甘棠撐著傘,一地氣兒沒地方撒,膝蓋上的傷口碰了臟水,她現在整個人又涼又疼,嬌氣小姐,眼裏湧了淚花。

“對不起,姑娘,我家裏老婆生病了,兩個孩子上高中,開了一天車了……”

出租車司機說話時緊張得嘴唇顫抖,甘棠心軟,反過來安慰他:“沒事兒,有保險呢,我修一修就好了,不用你賠。”

大雨傾盆而下,一陣風吹過來,連帶著濕潤水汽鋪滿她全身,她昨天剛到經期,小腹隱隱作痛,臉開始發白,身子也跟著晃了晃。

漫天雨聲中,她手機鈴聲響得尤其突兀,來電顯示“啟明”,接通電話的那一刻,她委屈勁兒上來,眼睛開始模糊。

“棠棠,你什麽時候過來?我們等會兒……”

李啟明話還沒說完,就聽見電話那邊傳來細微哭聲:“嗚嗚嗚,我被車撞了。”

李啟明正在和公司裏的董事談事情,中途休息沒兩分鐘,聞言頓時緊張,拿著衣服起身,不忘詢問情況:“怎麽被車撞了?棠棠別哭,好好說,人有沒有事?”

大概是因為有人關心,甘棠的情緒來勢洶洶,只想和男友傾訴,尋求安慰,哭腔聲也越來越明顯。

她邊擦眼淚邊道:“有事,我剛被人追尾了,膝蓋腫了一塊,裙子下面都是濕的,貼在身上好冷好難受,我好想你,你能不能……”

來接我?

她話語聲嬌柔,和手機那邊的男友撒嬌哭訴,感受到身上暖意,下意識回頭,看見來人呆楞一瞬,濕潤眼睛望著他,眼中淚水要落不落。

秦屹淮聽了個大概,手上動作沒停,把西裝外套給她披好,溫熱指腹觸碰到她裸露皮膚。

甘棠察覺到他的體溫,不自覺打了個寒顫,右腳往後一退,眼中淚花將落未落,她反應過後忙拒絕:“不,不用。”

秦屹淮微不可查一頓,擡眸,暗沈眼睛望進她眼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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